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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 一只莫名其妙的推手
7月27日，决定去一次横滨世界杯足球场，看一下已经基本确定淘汰的中国女足。
五届奥运会前方采访，除了没进决赛圈的伦敦外；其余的四届，我都忙于跟金牌，而没有选择去看女足。
而这次我确实想去看看。
理由有两点——
第一是想去看看横滨的这个球场。
2002年来日本采访世界杯的时候，我最后没有去看决赛，也没有进入过这个球场。
这些年，横滨水手虽然进入过亚冠，但是我也没跟着所在的球队来过这里，所以有个19年的心结在里面，要来看一下，想象一下当年大罗和卡恩在这里的风姿。
第二是想来看看贾秀全。
28年前，我来日本留学，抵达日本的日子是1993年7月10日。
那一天晚上，从成田机场到朋友安排的下榻处，吃了个便当后，看到电视上正在播J联赛的比赛，目睹了贾秀全揍拉莫斯-瑠伟。
当然，后来在国内的甲A、中超赛场上都见过贾秀全，他已经从个俊朗的成熟壮年男人，变成了个满脸沟壑的油腻大叔。
我一直记得在2004年雅典，中国女足0比8输给德国后，在球场外的路边看到一脸猪肝色的——当时中国女足主教练张海涛。
那是被太阳暴晒和失败的痛苦折磨过的痕迹。
那支女足我认识很多人，但是大家都只能远远地用眼神交流打招呼，而不敢搭话。已经被淘汰，但还要等待最后一场比赛煎熬的氛围，有种说不出来的窒息感。
所以，这支已经基本上被淘汰的中国女足，会如何面对最后一战呢？
来到这个赛场的中国女足们先是进场进行了拍照，合影，然后就是一切照常。
比赛一开始踢得还算互有攻防。王珊珊的第一个进球，其实也能够看得出，这是贾秀全一直倡导的战术体系的体现。
那就是在前场尽量抢乱对手后，寻机射门，也确实成功了。
但是之后的比赛过程，就陷入了彻底的无助之中。
对手的反击和身后超车屡见不鲜，三四个中国选手围堵对手一个人，都抢不下来。面对范德桑顿和比伦特斯两个边路，中国后卫在个人身体上的差距，暴露无遗。
等到人家把本来休息冷藏的第一射手米德玛换上来，更是跟不上节奏。
米德玛的进球，都是一瞬间调动后，后插上移动中射门打入的。这不只是身体能力的问题，还有防守意识的巨大落差。
看台上，包括我在内只有5个中国记者。虽然我们也在为22岁的王研雯进了个球叫好，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。
最后的20分钟是那么煎熬。但这也是我们这些来到现场的，中国记者的选择。
不去看中国必赢的比赛，而是花了1个半小时转车，或者1.5万日元的打车费，从东京来到横滨，这就是对女足的热爱吧。
02 发布会上的潜台词
终场哨响后，贾秀全走到了场边，和队员们一一握手。
队长王珊珊向教练席鞠了一个躬。
队员们从设在场边的电视混采区转了一个圈，就走回了休息室。只有王霜和进球的王研雯被留了下来做央视的单边采访。
贾秀全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指挥席上看着场内。这也是他90分钟里，第一次坐下。
熟悉女足的记者告诉我说，混采区别去了，她们不会接受采访的，跑得很快。
也是，世界杯阿根廷输给法国被淘汰的那个夜晚，梅西也是被警察保护着从混采区离开的。
他走混采区看着记者的眼睛，就像一只在鬣狗群旁通过的兔子。
发布会是中国教练和荷兰教练分别开的，现场只有央视、新华社、中新社、新浪网和羊城晚报我们5家中国媒体。
实际上，全场只问了三个问题，两个是给贾秀全的，另一个则是问的门将彭诗梦。
我提的是第二个问题：“作为一名后卫出身的教练，您的球队在奥运会上丢了17个球，您觉得是为什么？此外，因为我们不清楚您和中国足协的合同，您是否还会执教，不论您继续执教或者不执教，您觉得您现在的球队所面临的最大缺陷是什么？怎么来弥补，或者告诉后面的教练，予以改进。”
贾秀全先问了我是来自哪里的记者。这在发布会上，通常是教练被记者问了过于直接的问题后的反应。
然后带着口罩的贾秀全避开了我的第一个问题，不愿意从战术上去剖析实质内容，只是说，“现在比赛刚结束，没有办法很快总结。”
第二个问题我的重点其实并不是他是否会下课，只是希望他讲讲中国女足现在的缺陷，和世界的差距是什么。
但是，每一个惨败后的教练，在这个时候都很容易出现理解偏差，所以他回答的是：“至于还会不会继续干，取决于足协也取决于我，目前没谈到这一步，也没想到这一步。”
随后，贾秀全谈到了自己的责任：“比赛踢得不好，是主教练的责任；承认不承认主教练都要承担责任；包括这些失球我都要承担，进攻打不进，两场球6个门杆子，也是我的责任。”
六个门杆子和六个核桃一样，与责任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。他在愤恨自己的运气么，并借着这样的反讽在为自己表白么？
此外，贾秀全还对自己的三年三大赛周期进行了总结，颇有点给自己三年里的努力，进行定性的意味。
“我们这个教练组，三年来一直保持在亚洲的前列。世界杯我们小组出线，也是亚洲最好的球队之一；这次奥运会，亚洲最好的两个队出线，我们做到了。亚运会我们获得了第二。我们到大赛上表现得好与坏，大家都看得到。”
晚上回东京的大巴车上，有圈内的记者朋友给我发了微信说：贾秀全在发布会上怼你了？
我感到很莫名其妙，他给我发来了这样一句话：“女足世界杯我带队小组出线，这在亚洲球队里数一数二了。这次奥运会亚洲两个名额，我们抢到第二个名额，你觉得我是成功还是失败？”
其实在现场，我一直低头在快速打字写贾秀全的回复，只记录了他话中有意思的，对自己总结的部分，而没有记录最后他带情绪的反问。
所以没听到最后一句，“你觉得我是成功还是失败”。还是同去的记者给了我录音，才确认有这样的内容。
但是，就是听到了，我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。记者在发布会上本来就要大胆问该问的，教练也要有所回复。
这种反问，不能算是什么互怼。
感谢现场去的同行，把它演绎成——“贾秀全怒斥记者：你觉得我成功还是失败？”
03
迷茫不知从何而来
到横滨世界杯球场停车场等回东京的大巴，我把贾秀全前后的话连了起来，也把所有的比赛成绩连了起来，反而感觉他说得有一定道理。
确实在这个三年周期里，中国女足保持住了亚洲第一集团的位置。
三次亚洲竞争，世界杯他去了，也带队小组出线了；亚运会决赛他最后输给了日本一个球，拿到了亚军；奥运会也成功出线，到了这里。
这成绩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可指责的。
但是正是因为没有什么可指责的，带来的却是不知所措的迷茫感。
因为根本找不到中国女足可能复兴的方向和需要解决的基础，到底在哪里。
还记得2018年，我选择了更贵一点的狮航而不是鹰航从雅加达飞到巨港，去看女足和日本的决赛。
几个月后，鹰航飞机落了海，掀起了波音飞机被退货停飞的高潮。
在那场和日本女足的决赛中，中国女足确实丢球少，但是基本上没有取胜的机会。
从世界杯时4场比赛靠着消极防守反击，进一个球入16强；到奥运会放开打，进了6个球丢了17个球被淘汰。
中国女足看不到发展方向和进步可能，一切就如贾秀全所说，是一种维持——维持……
亚洲球队身体上的差距正在逐渐被放大，日本球队那种依靠整体配合、防守，进行进攻的模式，也在本次奥运会上遭遇了挫折。
虽然日本确实在反击中打得更精准坚决，但是成绩和结果，并没有显示出亚洲冠军和前世界杯冠军的实力。
要不是面对智利的一个疑问门线进球判罚，东道主也完全可能在小组赛就被淘汰出局。
所以，没有办法反驳贾秀全讲的：“我们一直在让我的球队不要去掉队，不要被世界强队落得太下。”
能够看到这种差距，却看不到解决的方法。
奥运会的亚洲区预选赛附加赛，虽然韩国的3名海外球员有一定的体能问题，拖累了她们的发挥。但是其前场三角配合之精准和果决，给人留下了深刻印像。
中国女足确实在奥运会上的宫城与横滨打了六个门杆子，但是预选赛也获得了首尔+苏州的2个点球。
我无法对中国女足的问题下任何的结论，因为我们只是看到了球场上发生的东西，却看不到训练中的情况。
现在的中国女足和中国体育报道环境，已经不再像以前的那样宽松。
当年可以站在马元安、马良行甚至多曼斯基的训练场边，看看中国女足练了什么。所以才能知道她们能够打出什么内容，或者确实是实力不济，完成不了教练的战术要求。
而现在的极度保密主义加上疫情影响，对队员的话语权管理，使得大多数的外界分析缺乏直接证据支撑。
关于唐佳丽的伤，笔者就听到过不同的说法。有的记者说没事，而有的记者则看到过医院的诊断证书。
但是目前中国女足面临的复兴问题，并不是一两个球员就能解决的。
那种说不用王霜、用不好王霜导致中国女足惨败的分析，基本上是不了解足球这项运动的说法。
虽然并非是职业联赛，但是中国对国家女足的投入和球员的收入，在世界上已经是最顶级的存在。
她们也并不再是被忽视的一群人。
贾秀全如果走了，谁来接这个摊子呢？还记得163天就下课的裴恩才和冰岛人西格-埃约尔松么？
女足世界杯、杭州亚运会和巴黎奥运会，又一个三年已经在眼前了。
04 张本智和被淘汰的悲哀
在女足比赛的时候，我看到了朋友圈高兴的声音。
“小日本乒乓单打全灭了，哈哈哈，张本智和没了；丹羽孝希惨遭暴击了0比11。”
“真的？！”的惊叹后，我感到的是一丝虚脱和悲愤。
这有什么高兴的呢？
在日本混双击败了我们中国国球，拿到冠军后，我们却不能亲手“掐死”对手，却让他们在这之前就逃掉了。
这种不完全的报复，快感是有缺失的。
现在要做的是给水谷隼以及伊藤美诚的努力鼓掌后，在和他们的比赛中力求打得对手七窍生烟，才能一吐胸中块垒。
所以我们最该祈祷的是日本男团千万别再拉胯，别再被提前淘汰了；孙颖莎面对伊藤别手软，要憋得对手呼吸不畅才对。
这才是对我们竞争对手最大的尊敬！
日语里有个表达模式，叫做“本气来了”，通常形容对手认真了，真打真干了。
被人家一杆子打醒后，国乒需要更“本气”一点才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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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周超 发自日本东京）
